关于中国摇滚音乐的看法

        我在听唐朝的第一张专辑,狂野、霸气。突然对音乐有了一点点想法,写下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里的分析基本局限于中国的摇滚音乐,文化上的差异使得我自己对于国外摇滚的理解难以深刻。他们的一句歌词所能表达的东西对我这种非母语英文菜鸟来说实在难以咀嚼,生在中国就注定了某些东西必然只能让我们自己理解和熟悉,换个角度说,对于中国的摇滚,老外也很难凑进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遗憾。都说音乐无国界,但音乐真的分文化。莫言可以获得诺贝尔奖,但莫言对于我还是陌生,老外用他们的方式来认知和评价我们的东西,这其实并不代表我们也会同样认同,甚至在某些时候偏差很大,你就是把诺贝尔唐诗文学奖给安禄山,李白也是我们永远的诗仙。国文的深刻在于可以用短短几个字来诠释时空,给人无限的感慨和震撼,就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而国外的文学在于对细节和状态的精准而深刻的描述,各有千秋,但可能做不到相容,这就是我可能无法像喜欢崔健一样喜欢鲍勃迪伦的根本原因,但他们都是在自己的领域中伟大而出色的。

        在我看,中国摇滚在这种表达方式大体上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告诉你一种状态,第二类是让你有所思考。

        第一类在目前来看可能多一些,类似于唐朝、窦唯、谢天笑这些,这类音乐长于旋律、唱腔和配器以及表现力,并不是说歌词稍逊,只是歌词在这里面并不是主导,而且要强调,无论什么类型,歌词都是最重要的。最近听当年中国最牛的文艺青年(个人观点)窦唯的《黑梦》,整张专辑听完就像经历了他那个时代的荒唐和无奈,无论是编曲还是歌词还是别的,都清晰完整地把窦唯本人的风格和那个时代展现了出来,本身窦唯也是一个个性极强极鲜明的人,他的嗓子把这一切揉在一起,给人或正或邪的力量,感觉很过瘾。唐朝、谢天笑、万青、勉强算上痛仰、二手和流于平庸的布衣,他们的大部分歌曲也大体都是这个类型,他们的受欢迎程度较之第二种类型要高一些,因为不看歌词来说,他们的音乐更加鲜明更能够让人接受。

       第二类以崔健、张楚等人为代表,他们的歌词非常深刻和现实,以至于光听音乐的话无法感受更多,“现实是个石头,精神是个蛋,石头虽然坚硬,蛋才是生命”,看到这样的歌词我只能说太牛逼了,真是无言以对。他们的歌曲一定要看词,听完他们的音乐你会不由自主地思考一些东西,这一点更强烈地体现在民谣领域,比如周云蓬、胡德夫等等。回过头来说崔健,在中国他能坚持这么久,真是神一样的人物,窦唯成仙儿了、张楚死了,他还在,还在絮絮叨叨地表达,难怪滚石的演唱会会请他一起唱wild horses,崔健本人就是中国的滚石。他的专辑水平一直维持在一个很高的层次,为什么,因为他一直在思考,并通过音乐让人们跟他一起思考,一个人思想的深刻程度和对于生活的理解的深刻程度直接决定他在音乐上的生命力,这是这种类型的音乐人相较于第一种类型的优势,看看现在的唐朝和黑豹以及第三张专辑以后的谢天笑就明白了,高下立见。也许有人说,那张楚是怎么了?我个人觉得他和他那一代人所代表的中国摇滚是这块政府和政治主导的畸形土地上的牺牲品,说句实在话就是被耽误了,哀莫大于心死,你没法要求他们坚强,所以崔健就更让人尊敬了,一直没倒下,不容易,谁苦谁知道。

       总体来看,第一类音乐人很容易让人第一眼印象深刻,所以对于他们我永远只喜欢他们的第一张专辑或前两张专辑,那种不带矫揉造作的直接明亮的刺眼,让人有原始的冲动。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在表达一种状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会走的太远,一种状态一两张专辑就可以了,再做下去就太苍白了,我都知道了,你再说就是祥林嫂了。这一点民谣也是这样,看看万晓利、看看冬子,真的不忍心看他们为赋新词的艰难表情,李志还好,因为他就没上去过,整体水平金线之下,偶有出色的作品也是堆于无数平庸的尸骨之上。再回过头来看痛仰、布衣,要么一直往南方开,要么更口水,单纯从作品来说,完蛋操,喜欢还是很喜欢,实在做不到坚持喜欢。第二类就很牛,也很稀有,出来一个就是时代之幸,他们出色的作品要么展现时代、要么揭露现实,“亚细亚的孤儿”、“不会说话的爱情”、“中国孩子”,都是人性的光辉。

        但是这种划分不是绝对的,这些人的作品并非全都如此,只是一个大体上的感觉。崔健也有一些歌很有力量,也是在给你展现一个状态,比如“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窦唯的“高级动物”也让你不住思考(刘效松的打击乐真是天下无敌)。这些都不是绝对的,国外的音乐人在这方面转换的非常好,披头士开始的专辑完全就是小清新,基本上用I love you就可以涵盖整个歌曲内容,但他们的后期作品让你欲罢不能乃至影响世界和时代,做到这一切他们只用了七年。

        国外音乐市场的成熟使得国外音乐人的风格即使多样也能够靠音乐养活自己,能够活着的大前提下才是音乐的爆发,我一直很羡慕国外的摇滚老炮们能够做音乐做到老,滚石、Bob Dylan、U2、QUEEN、Metallica、Eric Clapton、Pink Floyd……你看到一帮老头子在舞台上High,台下的观众四世同堂,除了咽口水还能做什么,QUEEN的键盘手Deacon最后退出乐团的理由居然是“退休”,真他妈奇迹,在国内也就是拿工资的老人民艺术家们能退休吧,没准人民还不答应呢,儿子进监狱了还恬着脸拿“我给人民唱了四十年歌了”玩煽情求原谅,谁他妈让你唱了,哪个犊子让你唱了,敢开演唱会么,不要脸。扯远了,我想说的是听众的欣赏能力和成熟的市场运作的合力才能孕育一个时代的高潮,否则要么昙花一现要么月亮之上,都是跑偏的节奏。九十年代的魔岩三杰和黑豹唐朝为何到现在零落天涯,除了能力下降的原因,关键是没有原动力的驱使,听众不需要这个了,再牛也得忍受着落魄,在商场开业的破台子上被观众喊“黄家驹!光辉岁月!”;鲍勃马利和博尔特没有欧美市场让他们名满天下,放到牙买加现在以及永远也只能是会唱歌和跑步的街头小混混。所以,挣钱这方面崔健再牛逼也干不过凤凰传奇,广大听众的耳朵决定了钱包的薄厚,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拜金时代,流行通俗才是永远的家。需要说明的是,拜金和以金钱为中心不一样,都是信教,耶稣给人力量,邪教给人死亡,拿金钱当信仰的基本都是流氓,千年的文明在流氓面前也得跪着。

        感觉现在国内的音乐走向了一个误区,不管是音乐人还是听众,认为商业了就是妥协了,我做我自己的音乐即使不挣钱也很吊,刻意地划清与主流的距离,为什么,都是钱闹的,现在的社会和当下的时代就是一个金钱的朝代,这不是坏事,但这种东西如果渗入进了思想和文化就不妥了,在音乐的角度看,这个就很可怕,一些音乐人完全可以做的更好,但也许是为了能多赚点钱,把风格变的流行而尴尬(新专辑通常以“突破”、“全新”为卖点),一些听众也不会去思考他想告诉你什么东西,很常见的就是在一些演唱会上,不管台上的是在说话还是在唱歌,台底下的表达方式永远都是“牛逼”,表达赞赏的方式有很多,不只“牛逼”一个,拍拍手也好。一台完整的演唱会,却就要听那几首自己喜欢的,唱的带劲的,剩下的歌曲时间发发短信、写写微薄、来张自拍、给女朋友打个电话、给旁边的妹子科普一下台上人的历史,拿演唱会当秀场,没劲。对于听众咱没权力要求他们做什么,但从他们做的事来看就知道当下的音乐的力量是有多么不堪,听众永远是音乐的动力和土壤,在中国这块乐感贫瘠的土地上,真正能够做到用音乐养活自己是在太难了。所以,结论又回到了二元时代,你自己做自己的,没听众,牛逼但无名,无法长久;想挣钱,听众喜欢流行的,就得改风格、改名字、改说话的腔调,有名气没内容。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拜金时代,挣扎的人越来越多,思考的人越来越少。而且中国历来同行是冤家,从没见过大腕们深入地合作过,但没有交流肯定是不会成长的,看看鲍勃迪伦和披头士之间,看看九十年代各个组合和歌手之间,圈里人的只有通过相互欣赏和交流过程中所伴随的危机感才能把整个音乐的水平提上去,彼此鄙视只能越来越散。

        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音乐上真的越来越厌倦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音乐不是可口可乐肯德基,大家喜欢的味道都一样那就完蛋了,自己的东西多么珍贵啊,肯德基再大众人们还是喜欢川鲁粤淮阳,多么希望有一天我能说,你看,两只蝴蝶再好听,人们还是喜欢一无所有,你看,凤凰再传奇,港台小姑娘再嫩,崔健们的唱片还是能够大卖。还是窦唯说的对,明天更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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